相比“YYDS”、“凡尔赛”、“小丑竟是我自己”等流行梗，“破防了”到底凭什么击败其他网络用语？折射出了B站年轻人们的何种时代情绪？

作者卫冕

“左舷，弹幕太薄了！”——在高达作品中“林有德”舰长的名台词成为了弹幕一词的起源。时至如今，弹幕改头换面，成了Z世代观看视频时自我情感表达的最佳伙伴。

如果说要研究这届年轻人的行为喜好，那么B站的年度弹幕绝对是不可忽略的文化风向标。就在11月29日，B站宣布站内用户发送弹幕的总数突破了百亿大关的同时，B站还与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揭晓了2021年的年度度弹幕——“破防了”成为了本年度Z世代们最高频的网络“口头禅”。

相比“YYDS”、“凡尔赛”、“小丑竟是我自己”等流行梗，“破防了”到底凭什么击败其他网络用语？乍一听，这个略带痛苦的词又究竟折射出了B站年轻人们的何种时代情绪？

破防下的时代情绪

“破防了”成为年度弹幕，还需要得益于这一弹幕的运用范围十分广阔。当深夜来临，饥肠辘辘的你打开了某个美食UP的视频，自然就破防了；或是当赛事落幕，你支持的选手或队伍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看着热泪滚滚的选手你也破防了；还有看见社会时事，有老人因此受苦，想起自己长辈和家乡的你破防了。类似的应用场景，还有很多很多，数不胜数。

（哭了、刀子、破防了，观众用最直观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激动）

根据B站的官方解释，破防了——表示心理防线被突破后，人产生了不可抑制的震动。本为游戏术语的它，在今年被蒙上了一层更为感性的意义。通过弹幕这一即时性极强的表达方式，年轻人随时随地展现出自己的感动瞬间，当屏幕被破防笼罩之后，独坐在屏幕前的他也会感受到陪伴的温暖，破掉的防御亦会悄然重建。

对于破防了成为年度弹幕，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的孙萍副主任认为：”破防了让我们看到了当代年轻人强烈的共情能力。“。确实，如今的年轻人接收信息庞大迅速，性子大多率直天真，弹幕恰好成为了最好的表达方式。这简单迅速的共情方式，是Z时代的年轻人所独有的。

不过另一个角度来看，Z世代高喊“破防了”的背后，也是当下各种压力和情感的汇聚，。往大了看，有对袁隆平等国之栋梁逝去的惋惜，对山西、河南等重大自然灾害的无奈。往小了说，疫情的影响下，学业、就业、工作、购房的巨大压力，像时代洪流一样冲刷到每个年轻人的身上，而“破防了”恰好成为了Z世代相互共情、宣泄压力的符号输出。

（年轻人的性情，不仅限于他们自己）

通过《中国国民心理健康报告》，可以发现绝大部分年轻人都处于焦虑当中，与焦虑作伴已经成为了年轻人们的生活习惯。当认识到这一点，再看破防一词的广泛使用，会发现当它出现的时候往往也是观看视频的用户被戳中情绪的自我映射。

（中国国民心理健康报告展示出的焦虑与年龄曲线，越年轻越焦虑）

比如在近期大热的番剧《国王排名》当中，波吉王子刚刚遭遇痛殴，浑身是伤，失魂落魄的时候，他哭泣的模样让无数观众大呼破防。在这部动漫番剧中，B站的年轻人们很容易就将自己的影子与波吉交叠到一起，如同是一体。他们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无力。而其后，当身为影之一族的卡克对波吉说出“我要做你的朋友”时，年轻人对于朋友同伴的共情渴望瞬时被点燃，于是在电脑的那一端，“破防了”三个字又被重重的敲击在了键盘上。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想成为你的同伴）

又比如在《人生一串3》这部纪录片中的一集，当看着烟雾缭绕的烟火气，呼朋引伴的热闹声环绕之时，刚刚下班回到楼下，卸下一天疲惫的Z世代们“破防了”。当看见《小小少年》中，那个怀抱着芭蕾舞梦想的山村女孩日复一日的在猪肉店中练习压腿下腰时，同样怀揣着远大梦想而投身艰苦卓绝中的你是否也敲下“破防了”的弹幕呢？

（烟火气，是出来打拼的年轻人的奢侈品）

2021年的年度弹幕，可以说和前几年有着很大的不同，它浓缩了年轻人对于生活本身的酸甜苦辣，包含着更多的情感和委屈、压力与释放、爱与被爱的渴望。在社会角色的标签下，Z世代们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自己脆弱的骄傲。而在虚拟的网络中，瞬间的点滴感动都促使着他（她）们卸下面具，与视频中的主人公，与视频前千千万万的观看者产生共情，寻找自我认同。

往日的B站是二次元的大本营

现在的B站是年轻人的避风港

纵观B站这些年年度弹幕的演变，恰好可以看出如今年轻人的心路历程。作为陪伴95后少年时代一路成长来的网站，B站比起其他平台就像是一本日记。只需要往前翻看，便会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以22和33为主体，富有ACG味的页面，如今的B站已经见不到了）

B站的年度弹幕公布从2017年开始，至今已有4年岁月。在2017年，年度弹幕是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的囍。这个再造字通过将两个喜字组合在一起，用来表达出喜庆和恩爱的意向。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将其作为婚庆符号。在当时的B站，则多了一丝玩味的感觉。

作为年度弹幕的囍，除了正常表达对一些恋爱番剧或CP之间的祝福之情，在年轻人的手中，则成了运用更加自由的符号。虽然祝福的意义不变，不过祝福的对象就不再限定为两口子，甚至可以穿越时空，无视性别和物种，只要两个物品在同一个镜头中，那就可以来个囍。而这种运用形式，在同人剪辑创作中被发扬开来，甚至有了给林黛玉和伏地魔的满屏囍字。

（不过白色的囍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不难看出，那时的B站创作环境是紧靠着虚拟的，跟现实有所脱离。B站的用户也在虚拟作品中寻找乐趣和同好，同人创作风头正盛，大家都在B站中寻找着专属于自己的幻想世界。囍同时也代表那时的年轻人正处于对未来的憧憬当中，他们更愿意去看去相信甜美的爱情开花结果，也乐意把自己的热情付诸其上。

到了2018年，B站的年度弹幕就摇身一变，真实二字成了当年的头牌。这一年B站的用户数量开始上涨，B站也将用户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年轻人群体，B站将不再是完全服务于二次元的纯粹视频网站。也正是这一年，B站的创作开始更加贴近生活，视频也开始有意无意影射现实，用户们用一句真实抒发了所有的情感。

（真实往往是生活的写照）

B站用户“缝合之心”对2017年的回忆中评论道：“刚开始因为人少，弹幕环境十分美好，没有喷主角的，没有说画风奇怪的，评论区里都是科普和彩蛋十分和谐，可当火了之后，我重刷了第一集发现特别多的剧透狗和一堆吐槽画风的萌新，真怀念那时人少但和谐的环境啊！”这则评论是在仅仅过了一年的2018年7月发布，可见B站一年中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

不过在2019年，这情况就有所改变，毕竟大家上网都是为了放松，没人乐意在网络上一直苦大仇深。因此，2019的年度弹幕多了一丝可爱的气息。它就是——AWSL，又称“啊我死了。”这则弹幕不同于其他年度弹幕有着两面性，AWSL抒发了年轻人面对喜爱内容时那种被“狠狠打中”的幸福体验。

（AWSL大多都源于大家对可爱的赞叹，但也有一些特立独行的）

2020年，年度弹幕却多了老成的味道。今年的年度弹幕，是十分富有怀念意味的“爷青回。”它是“爷的青春回来了”的简称，指看见自己熟悉的事物，多为童年琐事。它的出现能看得出年轻人对童年生活的怀念，对过去美好的追忆。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间，年轻人已经有了追忆的资本，那些简单的快乐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童年的纸飞机，再也飞不回你手里）

在2020年的重压下，年轻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志。年度弹幕的评选中，排名第二的是武汉加油。B站的用户用数据告诉人们，他们虽然会怀念过去，期盼着舒适和惬意，但他们对于苦难和磨砺，绝对不输先人。

当我们看过了所有的年度弹幕，不论其背后代表的当时现象是好是坏，其实都折射出同一种情绪——这一届年轻人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Z世代有他们的骄傲与倔强，他们的不屈与理想，而B站也不再只是给二次元狂热者们的一个同好社区，更多的年轻人可以在这里抒发情感、追寻梦想、憧憬未来，在每一个夜晚痛哭流涕的破防，在每一个清晨满怀希望的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