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贺泓源 北京报道

“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

1999年，王菲在《开到荼蘼》中唱道，带着些笃定与决绝。

“流行音乐，肯定会过时的。”她在接受采访时坦然表态。对于市场变幻，王菲有着自觉。

但事情走向似乎并非如她所想。

近期，在Apple Music 2021中国大陆最热歌曲中，周杰伦霸榜54首。他上一次发布新歌，还是在2020年6月。

头部音乐人走向神坛背面是，华语流行乐争议不断，至少在审美方面。

12月11日，在第三届TMEA腾讯音乐娱乐盛典上，公布了年度十大热歌，引发网端吐槽。

腾讯发布的年度热门歌曲，掺杂大量抖音神曲。《云与海》有12.4万的使用量，《千千万万》和《白月光与朱砂痣》，被用到将近2000万个视频里。“白月光遇上朱砂痣”话题播放量达45亿次。

此外，从旋律上来看，这些歌架构简单，整体框架和十多年前的《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十分相似。且涉嫌抄袭。

“乐坛极具影响力的文化盛事，华语乐坛空前团结的舞台”，腾讯方面如此评价此次活动。

腾讯音乐对外公布的年度十大热歌。

“流量漩涡”

此番争议关键在于，抖音神曲是如何成为华语乐坛主流的。

当下，短视频已对音乐平台形成跨维度打击。Trustdata数据显示，10月，抖音月活达到4.08亿，抖音极速版月活3.08亿，同期，腾讯旗下酷狗音乐月活1.72亿、QQ音乐月活1.53亿。网易云音乐月活5253万。

这是由于短视频本身相对音频更强的刺激性，极低理解门槛、极低创作门槛、强社交属性所决定。

且短视频推荐算法具备“上瘾性”。短视频平台通过算法为兴趣各异的用户推荐符合其爱好内容，让用户长时间沉浸在“正确”的内容范围内。

以近期大火的《漠河舞厅》为例，该曲首发于网易云音乐。上线初期，仅在小范围内口耳相传。最终，在抖音上极速蹿红。

据抖音方面披露，《漠河舞厅》推广一周内，全网歌曲日播超过1000万，抖音话题播放量超过23亿，抖音音乐播放量超过45亿。

背后是，大量短视频再创作。包括抖音音乐人、颜值达人等，均贡献着自己力量，助推《漠河舞厅》洗脑式出圈，也迎来自己的流量高点，最终融入抖音生态。

这是音乐平台们所匮乏的。

“抖音流量吸引着音乐人首发，其算法，也逆向改变着创作方向。”有知名音乐制作人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

此种局面已对音乐平台造成打击。压力下，平台无暇顾及“审美”。

三季度，腾讯音乐移动端在线音乐月活用户数为6.36亿，同比下降1.5%。腾讯音乐CSO 叶卓东表示，问题出在其他泛娱乐平台的竞争加剧。

“短期内，的确看到短视频和视频直播会分散用户一些时间，造成关注力的分散。”网易创始人丁磊表态。

音乐平台们正试图改变这一局面。

腾讯音乐正深化与微信视频账号的合作，这是该公司深挖腾讯流量潜力的重要一步。目前来看，收效很有限。

网易云将希望放在了音乐社区“云村” ，并将其视作为长远盈利能力铺平道路的战略决策。丁磊也想在网易云复制音乐再创作局面。

抖音则正准备直接进军音乐市场。

“指挥棒”

客观上，平台间流量战争从物质环境上影响了创作，但也止步于此。

摩登天空创始人沈黎晖曾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直言，他不认为当下环境比过去更差，表示，音乐市场更加多元化、分众化了。结果是，出现全民性音乐人概率更低。

此前，受综艺影响，摩登天空旗下新裤子、痛仰、海龟先生等乐队再次站到聚光点中央，摩登签约音乐人还包括张曼玉、万能青年旅店、谢天笑、宋冬野、尧十三、马頔等。所主办的草莓音乐节也席卷全国。

这一观点有着市场依托，但另一面，新音乐人确实举步维艰。

“每月拿着微薄的分成费，会不断质疑自己。突然有了一条相对快捷成名道路，很容易滑向 ‘神曲’方向。在抖音上成功也不容易，靠运气。”前述音乐制作人称。他与一线流行歌手有过合作，也经营着自己的团队。

背后或许问题在于，在流量之外，对于什么是好的内容，市场欠缺着某种共识。

此番腾讯音乐娱乐盛典争议如此之大的背景还在于，华语音乐圈缺乏具有公信力、引导力的大奖，才会将一个商业奖项放大。

市场化平台，天然依赖流量。腾讯音乐同期还推出了年度十大金曲，但其中很难说全是经典作品，且排除了网易云音乐艺人。腾讯本身很难中立。

中国台湾地区的金曲奖则起了很大示范作用。该奖项见证了周杰伦、林俊杰、张惠妹、莫文蔚等音乐人崛起。

那英作为中国大陆首位金曲最佳女歌手获奖者，这个奖项对其事业有相当大帮助。

“人们怀念周杰伦，与那个节点港台地区相对更完善商业环境有关。他们掌握着市场、渠道，乃至审美，大量资源都砸向少部分音乐人，时势造英雄。但现在大环境不同了，那批人也不如以往对市场有着掌控力。所有环节都在重塑。”另有音乐人表态。

客观上，传统华语主流唱片公司衰败在于互联网崛起后，唱片销路成为问题。渠道改变了一切，带来话语权转移。

周杰伦留了下来，也有很多唱片业人士选择黯然转行。

音乐平台尚未寻找到自身适宜商业模型下，遭遇短视频强力进攻。又是一轮血雨腥风。

这种环境下，好的内容如何生产，是个问题。但也不必太悲观。

“互联网时代，渠道更多，音乐制作成本降低，本身入行年轻人会越来越多。更大的基数比垄断更有生机。”前述制作人说。

值得注意的是，抖音算法并非天然热衷“神曲”。

S.H.E的《Ring Ring Ring》，也在抖音生态内，再度出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