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陈思琦 深圳报道

6月21日中午，烈日炎炎，深圳气温直逼34摄氏度。深圳技术大学门口，一辆白色小轿车迎来了它的乘客：“萝卜快跑已为您设置空调为23摄氏度，请系好安全带，点击屏幕上的‘出发’按钮，开始行程。”

车辆平稳起步，逐渐提速。路上行人或是未曾注意，或是司空见惯：主驾、副驾空无一人，车身并不显眼的13个摄像头、5 个毫米波雷达和2颗激光雷达犹如无形的手，“指挥”着方向盘向左、向右打转。车辆时而降速通过十字路口，时而变道避开路障，看似淡定从容。

如此“赛博”的打车体验，每天都在深圳坪山发生。

近日，在2023未来汽车先行者大会坪山专场，坪山区为安途智驾（AutoX）、鹏电集团和萝卜运力联合体（萝卜快跑）颁发智能网联汽车无人商业化试点牌照，标志着全无人Robotaxi收费运营正式在深圳落地。

（Robotaxi前排实现全无人，摄/陈思琦）

21日，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前往深圳坪山，试乘百度“萝卜快跑”全无人Robotaxi。20分钟的车程，大部分时间都可安坐后排吹吹空调、刷刷手机，但也难免有一些“不淡定”的瞬间。

偶遇前车侧方停车太靠外，或在右转时与直行车辆“狭路相逢”，Robotaxi总需要一些思考时间。独坐车中，耳闻后车的鸣笛催促，与驻足围观的路人面面相觑，停在路中央的短短几十秒似有几个世纪之长。

初始运营期间提供“一折券”优惠，6.7公里的车程仅花费4.1元，诱人的价格、新奇而略显“刺激”的体验，使“萝卜快跑”每天都能在坪山接到几百单。

同样获得牌照，但尚未在坪山面向公众开展全无人Robotaxi收费运营的AutoX，则追求收费标准“对标专车”。AutoX CEO肖健雄近日公开表示，低价推广可以增加订单量，但在完全亏本的情况下，Robotaxi大规模、长期的商业化很难实现。

21日举行的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工信部明确将启动智能网联汽车准入和上路通行试点，支持L3级及更高级别的自动驾驶功能商业化应用。

自动驾驶作为智能汽车“皇冠上的明珠”，如今已进入落地场景多元、商业化探索提速的关键阶段。哪一条赛道、哪一种打法将率先冲线？业内外皆翘首以待。

“成熟稳重但保守的老司机”

除车顶的激光雷达使之较普通汽车高出一小截，“萝卜快跑”Robotaxi停在坪山主干道路边，并不引人注意。

“低调”的外表下，这款于2021年发布的百度第五代量产无人车Apollo Moon，配备有13个摄像头、5 个毫米波雷达和2颗激光雷达，单车成本达48万元。

（全无人Robotaxi与安全车，摄/陈思琦）

当日，记者通过APP呼叫“全无人”车辆，设置的路线为“豪威新材料产业园-燕子湖地铁站C口”，全程约6.7公里。

5分钟后，两辆白色轿车错开一段距离，缓缓停在记者身后。“初始运营阶段，为保障乘客安全，无人车后面会跟一辆安全车。若出现紧急情况，安全员可第一时间到场解决。”工作人员介绍道。

记者注意到，Robotaxi的时速稳定在25-35公里，行驶总体平稳。但在其他车辆变道、占道、临时停车等情况下，Robotaxi的驾驶决策通常十分保守。

临近中午，外出就餐的公司白领或大学生在十字路口聚起，某些街角扎堆停放着兜售凉皮、炒粉的小推车，占据了部分车道。不熟练的人类司机遇见这种热闹场面，也总要倒吸一口凉气。

显然，这对Robotaxi来说也不简单。只见它在占道的小推车身后停留片刻，似在思考，还不忘提醒乘客“行程仍在继续，请系好安全带”。约20秒后，它终于做出决策，往左转动方向盘，变道，随即安全驶过路口。

切换至乘客视角，短短20秒，记者就像辅导小学生做作业的家长，即使面对后车的鸣笛催促、行人的驻足围观，也无法将参考答案“变道”直接告诉“司机”，只能耐心等待它的“脑子”转过弯来。

同样，在临近燕子湖地铁站的十字路口，Robotaxi右转时检测到直行的泥头车与公交车，连续两次做出急刹，在路口犹豫“拉扯”了约2分钟。随后，显示屏跳出乘客体验调研：“是否发生了令您不适的急刹？”

“目前的Robotaxi就像一位成熟稳重但保守的老司机。如果前车占道，Robotaxi判断无法通行，而乘客又赶时间，可以点击屏幕上的‘SOS求助’联系‘5G云驾舱’，从后台控制Robotaxi变道后，再继续启用自动驾驶。”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随着深圳进入降雨集中期，无人驾驶的人性化服务迎来更大挑战。例如，当指定下车点正好位于路面低洼处、积水严重时，通常需要司机“再往前开几步路”。而Robotaxi为定点停车，“全无人”意味着乘客的突发需求难以得到“司机”的即时响应，同样需要求助“5G云驾舱”。

“暴雨天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车身传感器的物体识别。出于安全考虑，Robotaxi在暴雨天将暂时停止接单。”工作人员补充道。

大规模商业化路在何方

新事物的发展和成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现阶段，“成熟稳重但保守”的Robotaxi仍处于市场教育期，通过建立消费者的信心与信任，为后续的量产计划打下市场基础。体验过程中虽偶有尴尬场面发生，但瑕不掩瑜。

“萝卜快跑”披露的数据显示，其运营范围覆盖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武汉、重庆等城市。截至2023年一季度，其订单总量已超过200万，活跃用户规模与用户粘性也持续增长：2022年平台活跃用户数量较2021年增长近2倍，在2022下半年出行环境逐渐稳定的情况下，月内复乘率稳定在50%以上，较2021年提升了近10%。

具体到深圳，“萝卜快跑”的可运营区域达188平方公里，运营时间从7点到22点，商业化试点初期以一折优惠在坪山提供Robotaxi服务。记者从豪威新材料产业园出发，20分钟后到达燕子湖地铁站C口，全程费用为41元，实收4.1元。

价格优惠，且覆盖深圳技术大学、比亚迪生活区等多个核心点位，“萝卜快跑”Robotaxi在坪山的知名度不断提升。工作人员透露，“每天可接到几百单，尤其是深技大的学生，年轻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

（“萝卜快跑”坪山运营区域图，受访者供图）

同样在深圳坪山获颁牌照的AutoX，与百度“萝卜快跑”的打法则大不相同。虽然AutoX尚未在坪山开展全无人商业化服务，但其CEO肖健雄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AutoX的Robotaxi收费标准将对标网约车专车，甚至更高。

肖健雄提到，各种优惠手段旨在加速Robotaxi的商业推广，前期积累了稳定客源后再加价，是业内同行的惯用策略。但在前期完全亏本的情况下，Robotaxi的运营难以长期维持，因此AutoX将根据市场价值推广产品。

商业化模式的种种差异，最终指向的矛盾点却是统一的——成本。

以记者试乘的百度Apollo第五代无人车为例，其成本为48万元人民币，按5年运营时间计算，月平均成本为8000元，接近或略低于一线城市的网约车司机成本，与二线城市的商务车成本基本一致。如今提供一折优惠，对打响Robotaxi知名度、收集道路数据的考量明显大于实现盈利。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坪山区除了为AutoX、百度“萝卜快跑”颁发Robotaxi无人商业化试点牌照，还首次为美团、新石器、白犀牛颁发无人小车测试牌照，并与交通运输部公路科学院进行了交通强国试点项目签约，将打造全国首个无人货运车上路试点运营。

（坪山街头的美团无人车，摄/陈思琦）

相较“成熟稳重但保守”的Robotaxi，无人小车或货运车通常应用于港口、矿山、工业园区等相对封闭的环境，确定性更高、可操作性更强，被业界认为落地难度相对更小，是中短期内更具商业价值的领域。

一览众咨询数据《2019-2025年低速自动驾驶汽车市场前景及投资潜力报告》显示，到2025年，中国低速无人驾驶汽车年销量将达到19万辆，其中物流配送领域达8万辆。

如今在深圳坪山街头，半人高的美团无人送餐小车、顺丰无人快递小车等，与全无人Robotaxi“并驾齐驱”，构成一道独特的“赛博”风景线。在这场自动驾驶的鏖战中，谁能率先夺得“皇冠上的明珠”，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