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洁 实习生 陈倩 广州报道
今年以来,各地促生育政策进入发布高峰期。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不完全统计,就发放“真金白银”育儿补贴这一块,目前全国已经有超过20个地区出台了相关政策,包括地级市、县和区,乃至于云南省等都发布了相关政策。
从已经落地的政策来看,武汉市东湖高新区的补贴“大礼包”最为丰厚。5月12日,武汉东湖高新区发布《按政策生育三孩发放育儿补贴实施方案》,对2023年1月1日后满足相关条件生育三孩及以上子女的家庭,每年每孩可享受育儿补贴1万元,最长可享受至6周岁。这意味着,武汉市东湖高新区的育儿补贴最高每孩将达到6万元。
从城市来看,发放生育补贴的既包括杭州、郑州、长沙等千万人口城市,也包括人口超过900万的济南、沈阳、哈尔滨、温州,此外还有宜春、宜昌、衡水、汉中、黄冈、大庆、攀枝花、荆门、丽水等地。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至少已经有16个地级市宣布发放生育补贴。
清华大学博士后、北京理工大学助理教授史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目前我国很多地方相继推出育儿补贴,地方政府拿出一部分财政资金一次性或分次发放给生育家庭。此举一方面是为了从经济上减轻老百姓在孕育、生育、养育、教育“四育”上面临的现实困难和多重压力,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在新的人口发展形势下国家鼓励生育的政策意图。
多位已婚女性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即使是相对丰厚的育儿补贴,相对高企的养育成本,也只是杯水车薪。“不会为了一点毛头小利去生育,但是育儿补贴对真的想生育的人来说是锦上添花。”家在东莞、已婚未育的女性赵婷婷(化名)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
千万人口城市加入“补贴大军”
在生育率不断下降的背景下,发放育儿补贴已经成为很多城市的选择。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年末全国人口141175万人,比上年末减少85万人,其中城镇常住人口92071万人。全年出生人口956万人,出生率为6.77‰;死亡人口1041万人,死亡率为7.37‰;自然增长率为-0.60‰。
全国人口负增长,很多城市也一样。比如,2022年,浙江省丽水市全年出生人口1.48万人,出生率为5.50‰;死亡人口1.80万人,死亡率为6.69‰,自然增长率-1.19‰。
有的城市则在人口负增长边缘徘徊。比如,浙江温州市2022年全年出生人口5.8万人,出生率为6.0‰;死亡人口5.8万人,死亡率为6.0‰;自然增长率为0‰。四川攀枝花市2022年当年出生人口7629人,当年死亡人口7381人,人口自然增长率0.2‰。
这些城市都加入了发放育儿补贴的队伍。以丽水市为例,2023年1月1日后符合政策生育第二孩、第三孩的家庭,且该子女落户在丽水市区,将发放育儿补贴。从孩子出生当月起计发至满36个月止,最多发放36个月,按照每个月500元予以补贴。换句话来说,丽水市的育儿补贴为二孩、三孩,每个孩子最多补贴1.8万元。
不仅仅是丽水。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发现,浙江省至少有5个地区都加入育儿补贴的队伍,除了丽水市之外,还有杭州市、温州市、绍兴市上虞区、衢州市常山县。
以杭州市为例,9月10日正式实施的《杭州市育儿补助实施办法(试行)》,怀孕(生产)二孩给予一次性补助2000元,怀孕(生产)三孩给予一次性补助5000元。育儿补助方面,生育二孩的给予一次性补助5000元,生育三孩的给予一次性补助20000元。换句话说,生育三孩将会获得补助2.5万元。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杭州2022年末全市常住人口1237.6万人,比上年末增加17.2万人。常住人口出生率为7.2‰,死亡率为5.0‰,自然增长率为2.2‰。无论是自然生产率还是常住人口增量,杭州都已经是中国城市中排名靠前的,但仍给予生育补贴。
拿出“真金白银”促生育的千万人口城市,不仅仅是杭州。郑州2022年年末全市常住人口1282.8万人,2023年9月1日起,《郑州市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实施办法》全面启动实施,对新生儿入户郑州市的一孩、二孩、三孩及以上家庭分别一次性发放2000元、5000元、15000元的育儿补贴。
此外,发放生育补贴的千万人口城市至少还包括长沙、武汉(东湖高新区)等。为何千万人口城市也要进行生育现金补贴?
据浙江日报报道,杭州市卫健委相关负责人介绍,从人口监测数据和调研情况发现,2017年以来,杭州一孩生育率总体平稳,但二孩占出生人口比例逐年下降,其出生数量减少在出生人口下降中占主导地位。
杭州市卫健委相关负责人介绍,调研显示影响二孩、三孩出生率的主要因素是生育、养育、教育的压力,因此杭州将育儿补助对象确定为这部分家庭,通过减轻相应负担来提升生育信心,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
“不同地方适婚育龄女性接受的文化程度不同,大城市吸纳了许多年轻人,很多高学历、高收入的女性,生育可能产生的身体损失、经济损失等机会成本高,于是选择投身于工作,尽可能晚婚晚育或者单身甚至丁克。与之对比,受教育水平较低的女性或者生活在偏远农村地区的女性,生育的机会成本较低,更愿意生育一孩、二孩甚至三孩。一些小城市不需要鼓励,生育率仍然持续上升,大城市即使鼓励女性生育,很多人也不想生、不愿生或不敢生。”史薇表示。
目前,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发放“真金白银”生育补贴的地区数量已经超过20个。不过,这一数量相对于全国来看,仍然只是相对少数的地区。
史薇表示,目前育儿补贴在我国并不算普遍,一些城市存在不发或少发现象,之所以如此,一方面与各地经济发展水平有紧密关系。一般来讲,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城市,地方政府有更多财力参与生育成本的分摊,相应地,育儿补贴制度会更加完善,补贴额度会更高。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城市,地方政府能够用于民生保障和改善的资金有限,自然在育儿补贴上,补贴的额度更低甚至没有。
应建立成体系促生育政策
“这些政策对我来说其实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因为政策补贴跟把一个小孩养育成人的总成本来说其实杯水车薪。”赵婷婷表示,目前还没有生育计划。
在苏州已婚已育的陈子越(化名)表示,苏州尚未发生育补贴,但去医院产检可以刷社保医保。“目前看就算发生育补贴,对我的影响也不大,如果从怀孕到孩子18岁一切费用都不用我出,那指定多生几个。”
接受采访的多为已婚女性表示,目前一方面养育费偏高,另一方面养育孩子与女性工作有冲突。
“生育和养育成本太高了,我从怀孕到生产,产检费大概两万块,生了以后花销更大,奶粉、尿不湿、小孩的生活用品都需要大量的钱,小孩还要体检,吃各种营养品,打疫苗,以后再大点还要上学。如果是没有当地房产,必须上私立学校,学费就更贵了。”陈子越说。
史薇指出,从世界各国鼓励生育的政策来看,育儿补贴的确是一个相对普遍的政策。无论是欧洲的德国、法国还是东亚的日本、韩国,都采取过或大或小的育儿补贴政策,但效果迥异。日本和韩国政府均实施生育津贴制度,日本政府制定了从妊娠阶段至育儿阶段的一系列津贴发放措施;韩国政府则不断加码生育奖励补贴,颁布了100多项生育奖励措施。但日本、韩国激励生育的政策均未取得明显成效。与日本相比,韩国的生育率下降程度更大、持续时间更长。
“其中,日本的总和生育率从1990年的1.6、2000年的1.37、2010年的1.34到2020年的1.3,生育支持措施并未起到提升生育率的效果。韩国的总和生育率从1990年的1.6、2000年的1.5、2010年的1.17 到2020年的0.8,呈持续下降的趋势,表明韩国的生育支持政策同样没有产生提振生育率的效果。”史薇表示。
赵婷婷表示,不想生育首先是女性既要上班赚钱又要生娃带娃,谁也不想为了生育放弃自己的工作,可事实就是很多女性必须为了生育暂停工作。如果希望提升生育率,除了“真金白银”的补贴,一个关键是需要建设好托育,另外就是落实男性陪产假制度。
“还有对孕妇在职场上可以给一些包容,具体参考体制内,比如说产假可以休半年,薪资照样发放,工作岗位也不会被人顶替,但对于企业来说其实很难做到,因为成本偏高。”赵婷婷说。
目前,我国正在积极推进托育设施建设。以广东省为例,2025年广东每千人口至少拥有5.5个婴幼儿托位,目前一些地区的托育建设正在不断提速。
比如,广州市海珠区在2023年提出了“普惠托育机构街道全覆盖”的年度目标。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区实际提供托育服务的机构共71家,开办托班的幼儿园共50家,可提供托位6099个,每千人口拥有3岁以下婴幼儿托位数为3.35。
此外,全国很多地方会给予示范性托育机构补贴。9月21日,湖北武汉市卫健委发布《关于拟认定2023年度武汉市示范性托育机构名单的公示》,公示包含12家机构。根据武汉市规定,被评选为示范性托育机构之后可以享受政府补贴,每家可给予10万元补助。
史薇指出,生育不仅只是简单的经济问题,更是系统性的社会问题。地方政府除了可以推出育儿补贴,从经济上减轻适婚育龄人群的压力外,还应该具备总体性思维,从经济、法律、社会公平机制等方面,综合考虑在子女托育、住房空间、教育成本、税收减免、生育保险、女性就业权益保障等方面,出台更多符合实际的惠民生暖民心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