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评论员 黄亚南

今年以来日元持续贬值。近日，日元对美元汇率强劲反弹，一度飙升至157.44日元兑1美元，创下自2022年末以来最大单日涨幅，升幅接近3%。7月11日，美国发布的6月CPI数据低于预期，显示了物价上涨压力的减弱。市场普遍预测美联储将在9月开始降息，从而日元汇率将会上涨。日本的官僚抓住这个时机，动用了3.5万亿左右日元进行了外汇市场的干预，把日元汇率从1美元兑换161日元拉升到157日元。第二天，又动用2万亿日元左右的资金来巩固干预的效果。这次市场干预出人意料，效果很明显。

当然，日本的官员也是很清楚市场干预的效果是有局限性的。在今年4月底和5月初，日本也实施过大规模市场干预，虽然暂时性扭转了日元贬值的趋势，但其抑制日元贬值的效果没有维持两个月。不过，对相关决策者来说，现在有两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因为到今年9月，日银应该如市场预期的那样开始升息，而那个时候美联储也会开始降息，那样的话，日元贬值的主要原因之一的美日两国利差开始得到缩小，日元汇率应该进入上升阶段。而这次干预，可以确保日元汇率在进入上升阶段之前不会惨跌，所以，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日本官员的确做得非常漂亮。但日元贬值的趋势能不能真正得到遏制，还是要看日本经济本身的状态。

不过，日本政治家似乎并不担忧日元贬值，因为进入7月，日本股价连续4天创历史新高，差点达到42500点。不仅如此，他们还能找到更好的数据，比如2023年度日本税收达到72.1万亿日元，也是连续4年创新高的纪录。从这些数据来看，日本的经济发展似乎非常强劲，但这真能让他们高枕无忧吗？

问题是，虽然日本财政收入增加了，但国民的实际收入却没有增加。这从税收的内容上就可以看出来，税收的其他部分都有增长，唯独所得税部分是减少的状况。而国民的收入不见增长还有更加直观的数据，根据厚生劳动省公布的调查数据，员工薪资的涨幅赶不上物价的涨幅已经长达26个月。也就是说，这两年来，日本员工的实际收入一直处在减少的状态。实际上从1994年以来，日本国民的所得一直处于下降状态。要知道，1995年，日本人均GDP超出美国51%，但现在已经不到美国的一半。而今年4月份IMF公布的2024年各国人均GDP的预计值更给日本国民带来一定的冲击：韩国以人均3.4万美元超过了日本的人均3.3万美元。

由于日本的负债已经是GDP的2倍规模，现在的税收就是全部拿去还债也属于杯水车薪，而更为关键的是，目前税收的增加主要是日元贬值给日本一些大型企业带来的收益增加的结果，而不是这些企业生产效率的提高所带来的，这本身就很难持久。而日银之所以不敢以迅速升息的方式来遏制日元贬值的趋势，就是担心升息会给很多生产效率低的日本企业带来负面冲击，使得日本经济进一步被削弱。也就是说，日元持续的贬值，本身就说明了日本经济的问题。这正如孙正义所指出的那样：日元贬值虽然有很多技术性问题，但实际上是结构性问题，是这30年来日本经济从根本上弱化的问题。而在这样的弱化之下，日本企业的竞争力呈现出“令人绝望”的低水平。

在这样的时候，政治家应该发挥作用，制订切合实际的经济政策，把日本经济拉到发展的轨道上来。曾几何时，韩国出现国家破产的危机，被迫让IMF来管理。这样的冲击让韩国痛定思痛，借助大国市场谋发展，终于在人均GDP方面赶上了日本。以此为鉴，日本经济也是可以重整旗鼓的。但日本政府除了推出了一项让全民参与金融投机的新资本主义政策之外，并没有其他有效的政策措施。在产业界，日本企业看不到新的发展方向，作为燃油车生产企业的丰田汽车依然是日本最能赚钱的企业，这也说明了日本在高新技术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坚守以这样的传统工业为核心使得日本的国家竞争力也在连年下降，在瑞士IMD今年公布的世界竞争力排行榜上，日本已经下跌到第38位，这样下去的话，日本恐怕连先进工业国家的名称也与事实不符了。

根据相关机构公布的数据，最近国际投机家们做空日元的规模已经接近2007年的历史纪录，日元面临着进一步贬值的压力。由于日本及时地抓住时机进行了市场干预，有可能让日元汇率不会跌破165日元，从而使得从2022年开始的日元贬值趋势得到遏制，但这样的技术性操作的效应或许很难外溢到实体经济方面，对扭转日本经济的颓势或许是无能为力的。这次“不受欢迎”的日元贬值能否真正地终结，还是要看日本经济本身的发展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