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 实习生程兰 广州报道

2024年以来，新加坡股市的涨势受到市场的广泛关注。作为新加坡股市的晴雨表——海峡时报指数，2024年全年上涨超17%，使得新加坡股市成为该年度东南亚表现最好的股市。

“这说明新加坡资本市场相对稳定，而且表现出良好的增长势头。”近日，新加坡交易所中国区主席、董事总经理陈庆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在当前全球主要资本市场充满不确定性的大环境中，新加坡的相对稳定为投资者提供了一定的安全感和保护。采访中，她还对中新市场互联互通、企业上市策略、打造耐心资本导向的投资生态等话题发表了看法。

当前，新加坡交易所（下文简称“新交所”）吸引了众多国际资本加入。陈庆告诉记者，目前新交所有超过31%的上市公司和80%的债券发行人来自新加坡以外的国家和地区，“新交所的国际化主要体现在资本和市场两方面：一是资本具有‘耐心资本’的特征，即新加坡凭借其优越的政商环境和税收优惠，吸引了来自全球的主要投资人，而且以主权基金、养老金、家族办公室为其特色；二是，新加坡在知识产权维护、法律架构、透明监管环境等方面建立优势，能为来新加坡发展或上市的企业提供市场上的国际化吸引力。”

“合作”成为新加坡金融市场蓬勃发展的另一个重要关键词。当前，中国和新加坡正不断深化金融合作。2024年11月，新加坡大华银行发行的50亿元3年期熊猫债在新交所正式敲钟挂牌，这是熊猫债首次登陆大中华地区以外的亚洲交易所。在陈庆看来，此举对于促进中新金融合作具有重要意义，因为熊猫债在新加坡挂牌，不仅能帮助投资人了解熊猫债这一融资及投资工具，还吸引了新加坡及国际上对债券投资有兴趣的国际投资人参与中国的人民币投资。

陈庆还向记者介绍中新互挂ETF的进度。目前，在新交所挂牌的ETF资产管理和交易规模呈现出快速增长的态势。截至2024年12月末，中新互联互通挂牌的7只ETF的管理规模已经超过了6.2亿新币，而在这之前的一个月数据还是4.3亿新币，可见发展势头之迅猛。

（新加坡交易所中国区主席、董事总经理陈庆，受访者供图）

新交所31%上市公司来自海外

《21世纪》：新交所上市公司中有较大比例公司来自新加坡以外地区，新交所对它们的吸引力何在？这些企业赴新交所上市的主要需求是什么？

陈庆：目前，新交所有超过31%的上市公司和80%的债券发行人来自新加坡以外的国家和地区，这一比例充分展现出新交所的国际化特色。这种国际化主要体现在资本和市场两方面。首先，新交所的资本具有“耐心资本”的特征。新加坡作为发达的国际金融市场，凭借其优越的政商环境和税收优惠，吸引了来自全球的主要投资人。这些企业往往选择在新加坡设立地区总部或国际总部。新加坡的资本组合包括主权基金、家族办公室和高净值人群等，其中，设立家族办公室需至少有10%的资金投资于新加坡的资本市场，因此他们倾向于选择能够长期持有并能获得相对安全回报的投资项目，这使得新加坡的资本国际化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其次，市场的国际化体现在该市场是否能让企业在此树立起新的品牌形象，以及能否使企业对接到有助于拓展新市场的优质国际合作伙伴。新加坡一直致力于打造良好的市场环境，在知识产权维护、法律架构、透明监管环境等方面建立优势，并在ESG、医疗大健康等领域积聚了大量优质资源和潜力。这些努力为来新加坡发展或上市的企业提供了市场上的国际化吸引力。

在当前全球主要资本市场充满不确定性的宏观环境中，新加坡的相对稳定为投资者提供了一定的安全感和保护。例如，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STI）2024年全年的涨幅达到了17.59%，在知名国际股指中排名第二，说明新加坡市场不仅相对稳定，而且表现出良好的增长势头。

新交所将自身打造为全球融资桥梁

《21世纪》：新加坡市场在哪些行业板块发展具有显著优势？新交所是否能为这些企业提供良好的支持和发展背景？

陈庆：新加坡交易所及资本市场在有实力的几个特定行业板块上具有深厚的根基。备受投资人关注的行业主要有六大板块：消费品、科技、医疗保健、海事、离岸服务和能源。此外，新能源、大宗商品以及房地产及商业信托也是亮点领域。若公司规模进一步扩大，符合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的门槛，其流动性和关注度就会更高，如中国的扬子江造船就是STI里的成分股，近年来得到了广泛关注。

在支持方面，交易所提供了高效且透明的上市框架和审批流程。我们设有主板和凯利板两个板块，其中凯利板的上市流程更为高效，采用保荐人制度。除此之外，我们还有非常高效的第二上市框架，即在22个发达司法管辖区交易所主板第一上市的公司在新加坡二次上市，无需遵守额外的持续上市责任。

近年来我们还建立了一个全球上市通道，与纳斯达克和纽交所建立合作关系。企业在新加坡上市，既可以选择新交所作为第一上市地，也可以作为第二上市地。若企业希望继续去美国（尤其是纳斯达克和纽交所）或其他市场上市，可以允许将新交所由第一上市地转为第二上市地。这为在新加坡上市的企业提供了广阔的全球融资和发展空间。新交所正是致力于将自身打造成为全球融资的桥梁，不仅为企业提供一站式的融资服务，还为其提供了通往全球市场的途径。

《21世纪》：新交所上市的中国企业主要集中在哪些行业？新交所在促进中资企业海外融资方面有哪些举措？

陈庆：新交所上市的中国企业主要集中在六大板块，这些板块不仅是对我们已上市企业的分类总结，更是新加坡能够全面支持这些行业发展的生态环境和营商优势的体现。

以新能源领域为例，新加坡在新能源和可持续发展方面有着坚定的决心，并推出了一系列推动措施。新交所除了提供上市和资本一级市场的融资平台外，还在大宗商品和衍生品交易平台上推出了众多新能源相关的交易品种，形成了功能强大的生态链。这不仅仅包括上市融资，还涵盖了新能源汽车等应用行业，相关车企也可以选择在新加坡进行二次上市。新加坡自身的清洁能源产业发展良好，为这个板块的企业提供了广阔的发展前景。我们相信，未来会有更多清洁能源和水处理行业的企业选择在新加坡落地发展。

在医疗大健康领域，从生物科技、医疗服务到医院、健康服务业，新加坡的整个医疗大健康产业链都展现出良好的流动性和发展前景。新加坡的医疗服务对众多企业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此外，房地产和商业信托也是一个重要板块。新加坡作为房地产信托市场非常发达的国家，不仅房地产公司可以通过商业信托融资和优化资本循环，其他产生稳定现金流的固定资产行业，如数据中心、仓储、合租公寓等，也可以通过商业信托进行融资和优化资本结构。我们还看到，海外如日本、加拿大等国的优秀物流，数据中心等企业也倾向于在新加坡通过商业信托的方式融资。中国的数据中心等行业发展迅速，同样可以借鉴通过这一创新模式优化资本。

关于新交所的具体举措，除了之前提到的全球上市通道外，新交所还采取了两方面的具体举措。一方面在做市商安排上，为了促进市场流动性，新交所与40多家做市商签订了协议，这些做市商能够覆盖大部分上市公司的做市需求，为其提供流动性支持。

另一方面是资本市场的配套。新交所在政府和监管的支持下，建立了两个基金。一个是65 Equity Partners，该基金由淡马锡全资控股的投资平台以商业方式进行管理，旨在支持发展前景良好的高增长企业。另一个是Growth IPO Fund，由新加坡经济发展局的投资机构EDBI牵头，投资于高增长、具有全球竞争力和创新能力的企业。这两个基金为将来要在新加坡上市融资的企业提供了资本支持。

总的来说，新交所在促进中资企业海外融资方面采取了多项举措。第一，提供了一个包容且高效的上市框架和审批流程；第二，建立了具有特色的全球上市通道；第三，提供了做市商的支持以确保市场流动性；第四，完善了资本市场的投资配套，包括设立专项基金；另外，新加坡金管局还提供了资本市场津贴，即企业选择在新交所上市最高可获得200万新元（约合1000万人民币）的补贴，用于支付上市相关费用。

中新加强互联互通合作

《21世纪》：近日，新加坡大华银行发行的50亿元3年期熊猫债在新加坡交易所正式敲钟挂牌。目前熊猫债筹资额如何？熊猫债的发行，如何体现出中新进一步深化金融合作？

陈庆：熊猫债作为外资发行人有效参与中国债券市场的重要金融工具，具有显著的成本优势。当前在中国利率和发行成本相对较低，为海外发行人筹集人民币资金提供了高效途径。2023年熊猫债发行规模超过了1500亿元，而2024年截至10月底，发行规模已经超过去年全年，达到1800亿元以上。

大华银行作为一家新加坡的金融机构，成功发行了50亿元人民币的熊猫债。同时，巴斯夫集团也成功发行了20亿的熊猫债。这两款熊猫债都选择了在新交所挂牌上市。

熊猫债在新加坡上市，不仅能吸引投资人了解熊猫债，还吸引了新加坡及国际上对债券有兴趣的国际投资人参与到中国的人民币投资。新交所作为上市地，为熊猫债的国际化发展提供了良好通道。通过新加坡这一平台发行熊猫债，有助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新加坡作为除中国以外最大的离岸人民币市场，其上市熊猫债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中新两国加强互联互通、深化金融合作的有力例证。

《21世纪》：从2022年中新开始互挂ETF开始，目前在新交所挂牌的ETF资产管理和交易规模如何？推动交易额和资产规模跃升的因素是什么？未来在推动中新ETF交易的计划是什么？

陈庆：目前，在新交所挂牌的ETF资产管理和交易规模呈现出快速增长的态势。截至12月末，中新互联互通挂牌的7只ETF的管理规模已经超过了6.2亿新币，而在上个月这个数据还是4.3亿新币，可见发展势头非常迅速。

无论是北向还是南向的ETF，在资产管理规模和交易量上都有快速增长。推动ETF交易额和资产规模跃升的主要因素有两个方面。首先，ETF作为一种投资产品，其交易成本相对较低，且随着市场对被动投资的关注度提高，ETF受到了越来越多投资者的青睐。其次，通过中新ETF互通的渠道，不同市场的投资者可以参与到对方市场，这也体现了投资人对对方市场的信心和对产品的兴趣。

例如，北向ETF允许东南亚的投资者投资以A股指数为标的的ETF产品，随着中国宏观刺激政策的出台，海外投资者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前景更加看好，开户数和交易额均显著增长。同时，南向ETF的资产规模也快速增长，反映出国内投资者对东南亚新兴经济体发展机会以及低碳、新能源等可持续发展概念的信心。

新加坡金管局采取改革措施应对挑战

《21世纪》：你如何看待2024年全球资本市场IPO低迷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新加坡政府明确在未来12个月内分阶段实施改革措施，具体要如何改革，预计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陈庆：亚太地区IPO市场原本非常活跃，但市场情绪受到地缘政治、经济增速放缓、利率波动以及股市和大宗商品市场剧烈波动等多重因素的影响。2024年，我们观察到上市活动有所放缓，无论是IPO数量还是筹资额，均同比下降。

这反映出待上市公司在当前大环境下态度更加谨慎，部分公司选择放慢上市脚步。同时，监管机构在审批过程中也相对更加谨慎，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然，IPO并非唯一的融资渠道。我们相信，随着政策逐渐明朗、经济放缓速度减弱以及确定性因素好转，投资人的投资意愿和需求依然存在。

因此，当整体环境向更积极的方向发展时，IPO速度将逐渐回升。这实际上是一个整合的良好时机。新加坡采取一系列措施积极应对当前全球资本市场IPO低迷的挑战，并积极推动新加坡股市的持续增长和发展。

2024年8月初，新加坡金管局成立了一个专门工作小组，由金管局牵头，政府机构、新交所以及众多资本市场生态利益相关者均参与其中，积极探讨如何推动新加坡股市的增长。

工作小组的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鼓励优质企业上市，将新加坡作为国际金融中心，打造成为企业上市的优选地。二是增加市场的流动性，以提升市场的活跃度和吸引力。三是重新评估监管结构和方法，以适应市场变化和发展需求。

我认为东南亚经济还处于起势的阶段，接下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比如很多科技的开发及应用领域，大健康及医疗服务，新能源和可持续生态发展等行业表现都比较突出。所以，接下来5年里，在区域龙头企业和热门行业的带动下，新加坡这个亚洲金融重镇具有新的发展空间。等到市场规模扩大，新加坡股市的活跃度会得到提升，也期待新加坡政府和监管牵头推出新的鼓励措施。